1、又爆仓了。看着账户的余额显示—10.5USD,我连自嘲倒欠交易公司钱的心情都没有。
呆坐在电脑前,像坐在时间黑洞中,看不到光明和终点。
窗外雨声淅沥,淋的心里一片狼藉。好像有黑云漫过来,我感觉眼前模糊,四肢发冷。无论怎么努力向前奔,总也走不出亏损、爆仓的阴影。
这是第四次爆仓了。
第一次是我辞职之前的所有积蓄。
第二次是未婚妻小清为我们结婚准备的钱。
第三次是我怂恿小清卖了我们订婚的戒指项链。
第四次,也就是这次,是小清两个月的工资。
打到外汇公司的钱逐次递减,同时递减的还有她的柔情。
看了看表才早上九点,时间走到我这里显得特别慢。我常常看电影看到犯困、玩游戏玩到疲倦,也还等不到傍晚。
傍晚时分她会回来,给我捎点她们公司食堂提供的最简单的便当,再简单也比方便面的味好很多。
然后我们会去散散步,走出室外,时间才开始走的按部就班。
我觉得时间快慢和人数多寡成正比。一个人呆着时间最慢,人越多越嘈杂时间过的越快。
做了三年宅男,我对社交已有本能的抗拒与胆怯。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与光阴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打发它。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我麻木地点开QQ游戏进入升级,一个熟悉的朋友都没在线。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更是黯然。一大厅的嘈杂将我吞没。
麻木的下了几局棋打了几把牌,一直输,本来心也没在棋牌上,只想排遣一下爆仓后的无助感和悲凉感。结果郁闷更甚,什么都像是在跟自己作对。
2、 小清进门的时候我正蜷在电脑旁的沙发上迷糊,她一进门就嚷上了,你抽了多少烟啊,呛死人了。我抽的是本地最便宜的散花烟,味道格外冲。
又开始唠叨让我退的空啤酒瓶没有去退。转身看到我的脸色,大约有点难看。她的脸色也一瞬间难看起来,是不是又赔钱了?
我正在纠结该不该坦率告诉她,不是又赔钱了是又赔光了。她已经连珠炮似地说开了,早跟你说过你不是做这个的料,你就是不听。这跟赌博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在电脑上赌博罢了。这几年你赢过钱吗?都输多少了也不出门干点正经事!一边说着一边赌气地把手里的东西乱摔。
胸中本来就堵塞难受,正好有了宣泄口。吵架就像每天经过的路口,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而且吵架也遵循着熵定理,哪里最薄弱,口角的利刃就会戳到哪里。
贫贱夫妻不是百事哀,是事事哀。不但哀,还烦。
最后我摔门出去。
乌云压的天很低,让人窒息。因为饥饿,胃里传来一阵阵的灼热感。两种感觉交混在一起,我感到浑身无力。
汽车在身旁呼啸而过,将气流分割成一段段的浊热。
我觉得自己就是这汽车排放的尾气,找不到任何依附感,也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随时都会随空气四散无踪。
尤其是理想的破灭,让我万念俱灰。
以前我执着笃定,认为以自己的勤奋和悟性,纵然在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行业中,也能踏着无数淘汰者的尸体,去实现财务自由。
如今挫败和无助横扫当初一往无前的热切。
难道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海市蜃楼中?
独在异乡,举目无亲,无房无车,没有工作,投资失败。没有能力赡养双亲,也没有能力让女友生活更好一点,反而一直在拖累她们。
绝望伴随黑夜一起将我淹没。
从没想过死,但现在这个字却死死地盘踞在心头。
3、那念头只是在那一刻格外强烈。青山依旧在,我又怎么舍得不在。
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可能在于,男人觉得首先是钱抛弃了他,然后才是被全世界抛弃。女人却觉得首先是感情抛弃了他,于是全世界抛弃了她。
宅在家里这几年,朋友就像秋树的叶子,日渐稀疏。打电话给唯一的铁哥们李成,喏喏地问他在干吗。那边是他爽朗的声音,你在哪?我过去接你我们喝两杯。
李成自己开汽修厂,刚开始干还雇不起几个人,整天自己钻车底,每次见他都一身油酊味,还有永也洗不净的手。每次哥俩聚在一起喝酒他都抢着结账,而每次我也只是做做样子争执一下,就像每次我都嘀咕下次算我的一样,都只是虚伪的客气一下。
他做期货也做股票,交流过几次交易知识,尚停留在最初级的层面。连本完整的投机书也没看过,只听了几个一夜暴富的神话,就敢拿着几十万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市场横冲直撞。结果不但没有一夜暴富,反而在期货上一夜爆户过。
我是有点想不通,怎么就有那么多一无技术二无经验三无心态的三无新人,对这个残酷的行业趋之若鹜,直至真的变成了无资金无心情无收获的三无旧员,还压根就不总结学习。
在买别的东西之前也还会货比三家,细心挑选,甚至买个菜都会锱铢必较。怎么到了投资市场就不看财务报表,不管季节收成,更不知技术和资金管理是何物什,就好像那些钱突然不是血汗钱了,可以凭不可靠的直觉或更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就一掷千金。
当然我这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何尝不是觉得自己具备了两学一做的优良传统以及各种完备技术以及高级资金管理以及健康投机心理,然后被打击到怀疑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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